这瞬间,赫连??恨不得和陆云珏身份互换。
虽然怀瑾身子不好,或许寿数难永,但他在宁姮心中的地位,却是无可取代的。
只有怀瑾才能让她如此费心,暗中筹备这么多时日,只为给他一个完美又难忘的生辰惊喜。
这份用心,这份郑重,他从未得到过。
哪怕将来,怀瑾真的……先一步去了,他也将永远占据着宁姮心底最特殊、最柔软的一块位置。
活着,是她名正言顺的夫君,是温暖的白月光;
死后,更是无人能及的胜利者。
至于自己,赫连??自嘲……可能也只剩下活着了。
循着熟悉的王府路径,赫连??一路沉默地走到了主院。
王管家忙得脚不沾地,见到帝王后匆忙行了礼,便又去指挥下人悬挂灯笼了,也没在意帝王已经走进了自家王爷和王妃的主院。
房内,一位老嬷嬷正在为宁姮试妆、梳头。
上回成婚,仓促冲喜,两人并无感情,只是抱着搭伙过日子的想法,一切都从简。
这回既是补办婚仪,宁姮便想着要尽善尽美。
阿婵武功高强,但在梳妆打扮上实在是个手残,指望不上,宁姮便专程请了手艺精巧的老嬷嬷来。
“表哥来了。”铜镜中映出赫连??的身影,宁姮语气毫无讶异,仿佛早就料到。
那嬷嬷却吓了一跳,连忙转身,跪伏在地,“奴婢参见陛下!”
“先下去吧。”赫连??挥手。
“是,是。”嬷嬷连忙躬身退了出去。
阿婵也出去了,还顺手关了房门。
室内顿时只剩下他们二人,明暖的烛光下,宁姮的妆容已基本完成。
她本就生得绝色姝颜,眉目如画,平日里素面朝天或是淡扫蛾眉,便已足够动人。
如今画上精致的新娘全妆,黛眉朱唇,额间贴着花钿,比之平日的清冷,更添了一种浓墨重彩的明艳,如同盛放到极致的牡丹,惊心动魄,不可方物。
宁姮抬眸看向赫连??,“如何,好看吗?”
赫连??幽邃的目光凝在她脸上,喉结微动,“……好看。”
“表哥说可以,那怀瑾应当也喜欢。”毕竟这兄弟俩的喜好挺一致的。
宁姮起身,走到一旁铺着红绸的桌案边。
上面整齐地摆放着两套男子的喜服,皆是正红色,绣工精湛,连上面缠绕的吉祥花纹都是比翼鸳鸯,可见挑选之人的用心。
“表哥来得正好,帮我选一下新郎的喜服,哪一套更适合怀瑾?”
她拿起其中一件,在他身前比了比。
赫连??只觉得心口又被无形地戳了一刀,“……”
这个也要他来选?是生怕他的心窝子还不够堵,不够酸吗?
赫连??心里酸酸的,脸也臭臭的。
“既然来都来了,那要不要朕帮怀瑾试上一试?”
宁姮微微挑眉,“这就不用了,你们身形不一样,把衣服撑破就不好了。”
虽然两个都是美男子,但陆云珏久病,身形清瘦,赫连??就更加健壮,肌肉结实,起码要大两个号。
赫连??:“……”原来你也知道不合适啊。
看着某人这副醋意翻腾却又强自忍耐的模样,宁姮狡黠地笑了。
她上前一步,双手捧住赫连??那张俊美紧绷的脸颊,微微踮脚,在他唇上飞快地印下一个吻。
如蜻蜓点水,一触即分。
“好了,大喜的日子,表哥就别板着脸了。”
她语气带着几分哄劝,“当初可是陛下亲口答应帮忙的哦,一言九鼎,君无戏言。”
第一次得到她主动献上的吻,赫连??微怔。
虽然短暂,却也让某人心中的酸涩驱散了不少,他闷声道:“朕知道。”
目光重新落回那两套喜服上,赫连??道,“选左边那套吧,料子更软和些,刺绣繁而不乱,更衬怀瑾的气质。”
宁姮莞尔,“可以,就听表哥的。”
“你的喜服呢?”赫连??又问。
宁姮随手往旁边的衣架上一指:“喏,那儿呢。”
赫连??记忆力极佳,上手摸了摸那精致繁复的刺绣和熟悉的衣料纹理,便认了出来。
……还是上回成婚时的那套。
赫连??想起当时情景,眼神微暗:“……上回,是朕替怀瑾去迎的亲。”
那时他只觉是为病重的表弟完成心愿,心中并无太多杂念,如今想来,竟是冥冥之中自有定数。
宁姮点头,“恩呢。”
当时所有人都还在感叹,他们兄弟情深,好得跟一个人似的,如今看来也大差不差,连媳妇儿都是同一个呢。
此刻在怀瑾的房里,怀瑾却不在,只有他们二人。
赫连??心中那点压抑的放肆便有些按捺不住,他手臂一伸,将宁姮圈在自己与梳妆台之间。
“当初说好咱们一家四口一起过日子,你可不能厚此薄彼……怀瑾有的,朕是不是也该有?”
婚仪无所谓,但洞房,难道他也不能拥有姓名。
“这个啊……”宁姮眼神开始飘忽,打着哈哈,“这个怕是要跟怀瑾商量商量,他来安排才行。”
不知怎的,赫连??陡然产生一种荒谬的感觉——仿佛怀瑾是掌管后院的“正夫”,而自己则是那个需要看正夫脸色,等着被安排侍寝和名分的……
他脸色又黑了几分,咬牙切齿,“你就会躲,敢做不敢当。”
宁姮却不慌不忙,“呐,咱们换位想想,假如现在你是我丈夫,你媳妇儿在外面跟别的男人不清不楚,还不跟你报备,你作何感想?”
这还用得着想吗!
赫连??肯定立刻、马上就把那奸夫抓起来,敢勾引他的人,就要做好被千刀万剐的准备!
其实坦白也是一样。
都敢舞到他面前来,可见是个不安分的,也是个死字。
在这点上,赫连??承认,他的确是没有怀瑾半分的气量和豁达。
“所以嘛。”宁姮摊手,一副“我很讲道理”的模样,“我这是尊重咱们所有人,讲究个可持续发展,细水长流,懂吗?”
看着她那副得了便宜还卖乖的样子,赫连??气得牙痒痒,只能从鼻子里哼出一声。
“似懂非懂。”
宁姮笑着将他踢开,“滚犊子,快来帮忙,要准备的还多着呢。”
……
陆云珏对府内发生的事全然不知情。
金光寺的法会连开两日,他陪着母亲,诚心祈福,捐了不少香油钱,又特意为妻女宓儿求了平安符,请主持开光。
吃了两天清淡素斋,听着晨钟暮鼓,倒也觉心境平和。
只是到了腊月初九这天,陆云珏就有些坐不住了。
今日便是他的生辰,他心心念念想着,期盼着,阿姮会给他准备什么“惊喜”呢?
这可是他们一起度过的第一年生辰。
大长公主看出他的心不在焉,暗自掩唇笑了笑,也不点破。
就在陆云珏几乎要按捺不住,想要提前回府时,突然有个小厮打扮的人神色慌张地冲进了禅院,“王爷!不好了,府里出事了!”
这小厮是王管家的小孙子王小福,正是因为认得他,陆云珏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。
“发生什么事了?可是阿姮有事?!”他声音紧绷。
“……和上回差不多,有人在百草堂闹事,说是开错了药。”王小福绘声绘色,“那群人不知怎的,竟寻到王府门口去了,哭天抢地的。”
陆云珏听闻,脸色大变。
他甚至来不及向大长公主详细解释,便驾马离去。
“驾——”
身后,小厮和大长公主对视一眼,心照不宣地笑了,“公主放心,一切尽在王妃掌握之中。”